62歲老電影放映員:40年前為鄉村打開光影世界(圖新聞簡報模板
自此之后,直到20世紀80年代,包括李小龍、成龍等演繹的港臺動作片陸續解封,而隨著電視的普及,田間地頭放映的鄉村電影,和它的放映員程可忠,也完成了自己的歷史。
程可忠不時下意識地摸摸——那里面有三個金屬支架,為了防止引發其它病癥,每月的醫藥費就要1000多元,而目前服務員的工資每月也只有2000元。隨著天氣轉暖,附近溫泉的生意也進入淡季,身體多處不適的程可忠準備這個月做完就從賓館離開。
全國范圍內,老放映員遇到類似養老難題的,并非孤例。程可忠說,放電影時,最偏遠的一個小村子,只有4戶人家,但是根據要求,每年也至少要去放映2次。在一鎮之內,沒有一個地方被他們遺漏。當電視、手機日益成為觀看電影的主要方式,當電影放映員和那些影片成為歷史記憶的一部分,當歲月流逝,劉小伙成為劉大叔,吳大姐變成吳奶奶,當越來越多的農村人來到城市,走進電影院,這些觀影群體最初的啟蒙者,老放映員們本身卻面臨著被“遺漏”的。
就惠州來說,電影反映尺度的進一步放開,得從一個夜晚講起。
由于設備和人員稀缺,電影放映只能采取各村輪流的形式,平均每兩個月才能輪到一次。每個輪到的村莊,把它看成難得的節日,往往是村支書親自迎送,村民們殺雞宰鴨,慰勞放映員。程可忠和他的搭檔,是那個年代的鄉村最受歡迎的人。除了安排之外,但凡結婚、生娃,村民們也往往主動邀請。由于太受歡迎,電影放映前都會召開村民大會,“再沒有其它時間,村民可以到得那么齊整的,可不得好好利用機會。”程可忠笑道。
“我是看著你放的電影長大的。”只有當村民們這樣和他打招呼時,他才感到滿足。在村里巡回放映電影的時光,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時刻。
南方日報記者 王彪
在鄉村里放電影,要艱苦得多。放映機、發電機、加在一起,每個放映員的自行車上都要負重50多公斤。找到開闊地之后,如果沒有適當的樹木,還要臨時立上兩根柱子。等這些都安排妥當,在村民家接受款待之后,就要調試機器準備放映。一個可以放半個小時,一部2個小時的《渡江偵察記》就要4個片。換片需要1分鐘左右,正是孩子們的“尿點”,兩個人輪流負責換片,如此幾輪,一個晚上要放上2部。
帶給村民最初的電影記憶
62歲的程可忠,這輩子過得并不輕松。失學、放牛、做工,20多年的放映員生涯后,外出闖蕩無果,多次進行大手術后經濟困窘,只能委身于一個賓館做服務員,現如今,更時常為了自己耽擱多年的社保問題來回奔波。
程可忠和搭檔正忙著把幕布吊起來,擺好16mm放映機,放入。伴隨著機器“吱吱呀呀”的轉動,喧鬧的打谷場,逐漸安靜。就在這深沉的夜色中,幕布突如一道柔和的閃電,瞬間點亮。
1977年,春節之后,全市的電影放映員在馬安鎮黨校統一接受集訓。一天晚上,聽到消息的群眾紛紛趕來,要求放《劉三姐》。由于該片尚未通過審批,程可忠在內的放映員不敢擅作主張,最后放的是村民已經耳熟能詳的《地道戰》。等群眾看完散去,心里癢癢的大家,偷偷起來放映《劉三姐》——這是程可忠們首次在大銀幕上看到愛情片。片子從半夜3時開始,看完之后不過癮,接著放情節更加緊湊的《大浪淘沙》,直到清晨,一夜無眠。
眼下,最讓程可忠掛心的,是從鎮文化站離開后就沒有領取過社保。根據他提供的一份通知,廣東省曾在2012年7月,要求各地對老放映員造冊登記,計算工齡。然而,之后,該項工作并無下文。程可忠的女兒告訴記者,就在今年過年前,市文廣新局的負責人曾表示,將盡力讓老放映員滿意,但問題的最終解決,需要協調財政局,人社局一起制定方案。她希望其他老放映員能與她取得聯系,共同協助加快補貼政策的落實。
原標題:62歲老電影放映員:40年前為鄉村打開光影世界(圖)
如今,放映員們老了,農村電影的啟蒙時代也過去了。對于村民來說,孩童時期,觀看槍戰片之后到幕布后面四處摸索,想要撿拾彈殼的奇特經歷,也慢慢從記憶中消退了。但對于程可忠自己來說,生活還要繼續。
40多年前的橫瀝鎮黃沙洞村,暮色,暑氣消退,打谷場上卻逐漸熱鬧起來。劉小伙早早地在場上等著;吳大姐提早做飯,來不及品嘗味道就背著女兒,提著小板凳往打谷場趕。掌燈時分,越來越多的村民不斷到來,寬敞的打谷場也變得有些擁擠。
1984年開始,程可忠到橫瀝鎮文化站室,負責放。相對于放電影,這項工作可以稱得上輕松。不用四處奔波,一臺電視機、一臺機,只要把帶插入,按下播放開關,工作便完成。
老放映員養老難題
一個與尋常鄉村生活迥異的光影世界,就此打開。
橫瀝鎮村民,但凡上了歲數的,都記得多年前村里放映電影的情景。
那是1973年3月,春節剛過,程可忠參加了一次關于電影放映的培訓。從此之后,便成為橫瀝鎮的2名電影放映員之一,工資是每個月33元。
同年7月,李小龍早逝,雖然其聲名已遠播,但其功夫片如何能到離他祖籍不遠的惠州鄉村,在當時仍不可想象。《紅燈記》、《沙家浜》等樣板戲,才是村民們最初的電影記憶,單單電影藝術本身,已經足夠讓當時的村民驚喜、渴望。
當越來越多的人走進電影院看電影,農村電影放映員完成了歷史,但程可忠自己的生活還在繼續。南方日報記者 王昌輝 攝
樣板戲一放就是4年,就在村民們逐漸失去興味的時候,更多的電影類型被引入。有趣的是,對電影藝術有了了解的村民們,也學會了對電影犀利吐槽,甚至還對各種類型的電影編了幾句順口溜。其中,“中國新聞”說的是當時的國產“電影”很少有故事片,著大量“祖國形勢一片大好”的宣傳片;“阿爾巴尼亞莫名其妙”說的是這個國家的片子由于剪輯和翻譯問題,往往上下脫節,前后矛盾;“朝鮮哭哭笑笑”講的是朝鮮電影有固定的模式,窮人在舊社會“哭”,在解放后“笑”;“越南飛機大炮”則與時局聯系更加緊密,正在越南進行的衛國戰爭,美國飛機輪番轟炸,大地一片焦土。
幾次手術,更讓程可忠的生活捉襟見肘。2003年腦出血、2013年肺部分切除、2014年腦動脈瘤,單手術費用就花了數十萬元,雖然有醫保承擔部分,經濟壓力依舊。
和此前工作相比,這算不了什么。由于家庭原因失學后,程可忠去生產隊放過牛,在水泥廠挑過黃泥,在建筑隊做過散工。和之后的經歷相比,放電影也可以說是“累并快樂著”。1994年,由于也越來越少人看,自認還算年輕的程可忠主動提出離職,下海闖蕩。性格老實的他,運氣也不好,買了一輛二手東風貨運車拉土,結果老是收不到錢。好不容易聯系到一樁生意,包工頭因為欠款半夜跑了,等他去找,連磚石都早已被其他債主搬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