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和網易“比狠”，勞資關系為何頻頻爆雷？

記者 | 周靜

2019年，勞資關系成為大眾最為關心的話題之一。從996ICU、網易辭退患病員工到這兩日的華為前員工被拘251天事件，每一次都引起全民大討論。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是經濟下行？是民眾維權意識的覺醒？還是勞資關系的惡化？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聶輝華在接受界面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在經濟下行的大背景下，員工對于勞資關系更加敏感，人人都擔心自己會是下一個失業的。加上網易、華為都是知名大企業，其行為具有很強的示范效應，如果這些大企業都不遵紀守法，又如何讓其它企業遵紀守法？因此，這些事件格外引起民眾的擔憂也在情理之中。

特別是對于華為來說，聶輝華指出，該公司在孟晚舟事件后迎來了歷史上的高光時刻，但是，一旦公眾發現華為并沒有那么完美，而且侵犯了一個普通員工的合法權益，必定讓人非常失望，關注度必然更高。

宏觀環境之外，賽意企業研究所研究部主任、武漢大學財稅和法律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唐大杰還從《勞動合同法》角度提出了另外一種解讀。他指出，勞動糾紛劇增并不是近一兩年的事件，而是源于2008年新的《勞動合同法》的實施。該法的實施，喚醒了勞動者的權利意識，也給勞動者維護權利提供了機會，必然導致勞資關系的緊張和勞動糾紛的增加。

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公開數據，2007年全國勞動仲裁的案件數是37萬件，而到了2008年則驟升到72萬件，增長了93%。唐大杰認為，勞資糾紛增加要部分歸因于不夠完善的勞動合同法律體系。

“中國的勞動者保護性法律條款是全世界最多的，但是實際上做不到，因為目前的法治環境還不夠成熟，經濟水平也達不到，法律體系中也缺少平衡企業與員工利益、促進勞動關系和諧發展的部分。”他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說，“制定法律的初衷是為了保護勞動者權益，但是實際運行中既增加了勞動糾紛，也增加了企業成本和社會成本，尤其是在經濟下行的壓力下，基于此法律體系的勞資關系矛盾凸顯。”

至于企業、政府和社會該如何共同應對經濟下行期的勞資關系，聶輝華認為應堅持多方協商、謀求共贏、減少弱勢群體損失的原則，任何一方不應利用自己的優勢地位，嚴苛對待弱勢一方。企業應依法提供補償，不能為了規避成本而采取其他手段；政府應提供必要的經濟救濟以及司法救濟。唐大杰則建議應適當修改勞動保護法，增加平衡企業和勞動者關系的部分。

此外，此次華為事件中，李姓員工被羈押251天，有部分網友質疑深圳當地的政商關系。在聶輝華團隊編制的“中國城市政商關系排行榜”上，深圳去年和今年都是第二，僅次于東莞。“排行榜只是一個宏觀指標，微觀方面不好評判。我們在考慮政商關系時，還應該考慮地方保護主義，此前發布的榜單并未考慮此因素。”聶輝華解釋稱。

他指出，地區競爭使得地方政府為了招商引資而努力改善營商環境，這是好的一方面；但是，地方政府為了保障稅源，可能會對納稅大戶格外青睞，這又不可避免地導致了地方保護主義和偏袒行為，這是負面效應。因此，地區競爭應該是良性競爭，而不能是無底線競爭。深圳作為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應該構建健康的政商關系。

那么，一個大型企業如何在長期經營中堅持良好的價值觀、妥善處理勞資關系？“只能靠社會監督和競爭，沒有其他辦法，”，聶輝華表示，“一個‘大而不能批評’的企業，比‘大而不能倒’的企業更可怕。”

中國社會科學院企業社會責任研究中心主任鐘宏武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表示，企業的社會責任要求企業能積極回應社會的期望和關切，當前，公眾希望大企業查核解釋此事，企業應積極回應。同時，他希望華為作為一家知名大型企業，不要止于產品優秀。

“優秀的企業要為社會提供優秀的產品，偉大的企業除了提供優質的產品以外，還要努力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鐘宏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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